移民斯洛伐克的邻居体验

刚来斯洛伐克，暂住婆婆家，类似解放初工人村的六层居住楼小区，也是他爹从小长大的地方，上下邻居都是长辈以前的老同事。他爹见了任何老人都得毕恭毕敬，在楼梯口碰上就可以随意被抓住，陪聊天大半个小时才脱身，从在中国的工资到将来的职业规划一一有问必答。

在他的坚持下，我和一岁半的老大也不得不养成见人就说你好的习惯。在国内活了二十年说的你好，加起来都没有那半年多。

不过只有小地方的人在乎这个吧？谁都认识谁，任何事都可以无限放大：大家轮流打扫楼梯间，千万不能马虎，一个不留神忘了你好，就可以上升到故意挑衅的程度，广为流传。

后来总算搬到了斯洛伐克的大都市，准备放肆一下。可惜楼梯有专人打扫了，你好还是得说，还得用各种语言。给对门的意大利老头子说Buongiorno, 给底楼的北非小哥说Bonjour, 给斯洛伐克邻居说Dobry den, 再教小朋友下次再碰见，要说你好哦，不，不是你好，是Dobry den。德国人一家刚刚搬来，也有三个小孩，六只小朋友走廊碰见只能干瞪眼。

大城市的邻居果然要安生很多。已经在这里住了八年，除了意大利老头家，其他人家一律没有去过，门口偷窥都懒得。昨日楼上新来的搞装修，想来我家看看管道构造，极有礼貌地问，可否两个星期之后的下午五点准时来看，只占用一分钟？大家走廊碰到多半会快速闪躲，回避目光交流。大城市的生活这么丰富又繁忙，谁想浪费在邻居身上呢？

当然，除了意大利老头，每隔一两个月来斯洛伐克，都抓住他爹，边奉上托斯卡纳红酒，边大聊特聊意大利的风土人情，顺便把看不懂的账单、通知问个干净。

可惜，去年至今，十户老邻居已几乎悉数搬走换人，意大利老头去了克罗地亚养老，那里比较暖和。其他的搬到郊区大房子，随意养狗骑车爬山。一年多的疫情，让房价到了高点，让市中心的吸引力到了历史低谷。

做为最老的住户，他爹开始摆出婆婆家老头们的表情，对新来的人问东问西，然后回家皱眉头。“楼下又换人了，很奇怪的人呢！不知道放的什么歌，土耳其音乐？啧啧！“或”这栋楼的人都快搬光了呢！这是什么世道啊！完了完了！“ 偶尔，我也会提醒他，我们之前也是这么搬来的。只换来一阵摇头。

不过因为在修乡下的度假屋，他爹也顾不上对每个新邻居打分，他自己就活在乡下人的操评表中。本以为可以把院门一关，谁也不见，可工地不时有老头老太太敲门进来参观，点评。

村里人可会说场面话了，夸得他爹心里美滋滋的, 就连堆在菜地的老木头不时被邻居顺走当柴烧也不愿追究，有次竟然连院子里的桌子也被端了，不过一周之后又神奇地自己飞了回来。隔了几栋房子的旺财也会不时转过来，看看有没有爽口的食物，再方便一下。

乡下人的热情也不是没有道理，这里可没有外卖，也没有文体项目，最近的小超市在山脚下，周末还老不开。如果没有邻居的互相帮忙，互相娱乐，还真是艰难。他爹作为受益者之一，挖粪池就借了邻居的挖土机和吊车，邻居大手一挥，不收钱；一车木地板没地方放，停在另一邻居院子门口一个星期，出门都要侧身。

那儿随便种了几十棵番茄，因我无法常去，本想让它们自生自灭，比比谁更顽强。这不，昨日他爹早上去浇水，碰到邻居老头正用他的水龙头猛冲我家菜地，露出一口黄牙对他爹说，“我每天早上都帮你浇水呢！”

 每天早上...